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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许不曾瘗玉埋香
春之于它,是颓废的。
人们只歌咏新芽初绽,万物萌新,人们只感慨柳絮纷飞,粉堕百花,又怎知这表面光鲜之后的鲜血淋淋。春,是啖肉饮血的开始,是万物尘埃积攒的又一个轮回。
且谈那弱种,被鲜甜可口的果肉所包围,秋末,它在枝头摇曳生姿,自以为享尽了人生百欢,正当满面得意之时,它猝然陨落。摔得满面乌青皮开肉绽又如何?白雪会把这一切都覆盖,任苦难和悲哀在冰冷下发酵。温度在世人的期待下升高,白雪已然褪去,春寒犹厉之时,弱种便要起身了。那阴暗的壳,受够了,它尽展腰肢,故作出要与这种壳不搏斗到底不罢休的样子,只是哪知,这种壳保护了自己一个童年,也只剩外表最后一点尊严了。
臭。肮脏的果肉熏得它难受,这还是它先前引以为傲的外表吗?它要忍受多少内心挣扎,才能忍受自己现在的模样。春啊,你的泥已经同化了它的肉,一个巴掌打醒了这尚沉湎在过去的弱种,不,他失去了果肉、种壳,他不再是一颗种子了,充其量只算是落后于起跑线上的一颗芽。
它得冒出来,它得呼吸,得向世界庄严宣告,我出生了!没有人知道它,就算是在它身畔的那棵母树,亦无动于衷。那仍有些泛黄的嫩芽在风中微颤,它侧着身子,它很难受。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的岁月更迭于它,还太远太远,它只能浮在地表苟延残喘,拼命扎根,把自己的心,深埋地底,不要让别人看见我的软弱,我会直起身子让你对我刮目。
它就这么畏畏缩缩地给自己探得了一方土地,也终于长得有一尺高了,它那短小的根,在黑暗中摸索,有时冒冒失失走到了蚂蚁的领地,那凶残的小玩意儿对着上门的根可不嘴软,咔嚓便是狠狠一口,泄愤似得啃着,它疼的满是汗滴,颤颤地咬着牙,哦不,它没有牙,什么都没有,只有两片黄叶,一根佝偻着的弱茎,还有正在被啃噬着的根,它只能拼命地晃着,晃掉了自己的一片叶,那条根终于被啃完了,痛苦结束了,就算它疼掉了一片叶,索性,春天结束了。
夏天的夜晚似乎褪去了春的颓废,它很喜欢晚上,谁也看不见它,它也看不见谁,就听吧,夏虫歌唱,溪水淙淙。曾经的它,最喜热闹繁华,就爱看得漫山遍野的枫林尽染,就爱吆喝着让母树把它荡得再高再高,它是树上最漂亮的一个果,饱满圆润,色泽靓丽,果农们都不舍得摘掉它,都说着要拿它作种……那般盈盈笑语的从前,不复。
母树又开花了,那一朵一朵一簇一簇的,都是它的姊妹。它热切地弯着腰,欲与母树重温少时的亲昵。母树瞥了它一眼,嫌恶地晃了晃枝杈。它嘴边的笑意凝固了,它欲直起身子堪堪维持那最后一点倔强,不能了,它的茎,似乎被母树的枝杈打折了,它现在,只能弯着腰了,像个病号一样苟延残喘,它过去最厌恶的那些子树的丑态,它全感受到了。
花好香啊,似乎醉意深深,可惜啊,它没有花,那般奢侈的装饰,它受不起。似乎就要迷失自己,活了那么久,曾经那么辉煌,我是那拥有最高处的那颗果啊。为什么!它回忆起了秋末的那场风。那是它与母树见过的最大的一场秋风。以往的风和煦恬淡,似乎依着它的面子,也缓了缓对于这片坡土的侵害。那天风作,母树陡然竖起了所有的黄叶,那是她熬黄的发,它瑟瑟于叶子之后,笨重的身子左摇右摆,它与母树的脐带,好像要断了。它觉着一种断骨之痛袭来,眼花目眩,耳边似乎传来果农的遗憾:“可怜我们的种果,所有的果子都好好的,就它掉了。”“可不是嘛,要不是它太重了……”
夏天的燥热如它是一种救赎,一种解脱,一种禅修,只是自从那次回忆之后,它便打不起对于生的向往,它废了呀,由里到外都要烂了,一病不起。
再次睁开眼就是秋天了。又是农忙之时,果农们又来了,他们指指点点母树,又谈起了它,旁人口中那颗惋惜的果。聚在它身边的人越来越多,它那么瘦小,结果于它是奢侈,它怎么重新博得人们的眼球?可怜的果,可叹的果,都这般境地了,还这么固执么?
“头儿,这棵英雄果树的开发价值可不是一般的大,不如……”“恩,好主意,改天铲平了这造个游览景点也不错,哟,这什么时候长出了根小树苗,像把弓似得,要不是长得弱了,我就把它做成弓送给我的儿子。”说着,顺手一拔,丢弃在一旁。
恰是一年秋末,它来到世上已一年载,星辰起伏,日月升落,它一直感慨时乖命蹇。
也许,不曾瘗玉埋香。
这一切命运造化,皆是自然不可抗。自古美人薄命,佳种难存,谓何?
不曾知晓。
我只知道,那颗树,那棵苗,拔出来时,是空的。
也许它从来就没有心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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