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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好,南京
我是一棵梧桐树。
我生长于金陵城内一家医院的外墙边,看人间冷暖,叹世态炎凉。
声声炮响,震醒了沉睡中的人们,惊醒了这座宁静安详的古城。侵略者魔鬼般惨无人道的行径,使得金陵城变得面目全非。城墙被炸毁,已是樯橹灰飞烟灭。街道上硝烟弥漫,充斥着刺鼻的火药味,震耳欲聋的枪声炮响,撕心裂肺的绝望哭喊,吵得我日夜不得安宁。
枪林弹雨打在我身,生疼;炮火连天扎入我心,刺痛。曾经的我容光焕发,如今的我历尽沧桑。曾经的城繁华热闹,如今的城凋敝凄凉。我看着这一切,沉默不语。
“唉——南京,你还好吗?”
我身后的窗被推开,传来一声轻叹。是在这家医院工作的一位美国医生,他叼着根烟凝视窗外。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满目尽是断垣残壁、残砖碎瓦,妻离子散。“这里是待不下去了,还是离开吧。”他双目忧郁,无奈地自语。几分钟后,他提着行李,到了门外。
我斜倚在墙边,静静观望着他。
他疾步向前走着,却时不时停下往回看——他对这城应该还有许多留恋吧。呛人的火药味和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,他捂住口鼻,黯然神伤,却又无可奈何。大街上满是尸体,有人倒在血泊里绝望逝去,有人蜷在角落奄奄一息。他止步,此前的景象刺痛了他的眼睛,他悲痛万分,作为一个有良知的医生,绝不允许自己见死不救。
“如果,如果我离开了,医院就会被迫关闭,那这些无辜的、悲惨的人们,谁来救?”怜悯之心促使着他停下脚步,将伤员救起,带回医院抢救。麻醉、止血、包扎……伤员终于得以苏醒过来。他问伤员:“感觉怎么样了?你的家人呢?”
“被他们杀了。”伤员面色苍白如纸,眼神空洞,一滴泪也没有流,似乎已经麻木了,感觉不到疼痛了。
医生看着他,不再询问,只是暗暗做了个决定——不走了,他要救更多的人。
我透过窗子看着,阳光久违地照到了墙角,挺暖,人间还是有真情在的。
在后来的日子里,他挽救着一个又一个生命。尽管枪炮的轰炸使他难以入眠,城内阴森恐怖的气氛让他恐惧,但他留在这座城,不愿离去。
有人问他:“你为什么不离开?”
他说:“我只是在恪守一个医生的职责罢了。”
战争过后,他离开了,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。我还是守在墙边,目送他离开,再看着这座城一点一点地恢复生机。
我想,如果他还在这里,那么当他伏案工作或是低头做手术时,稍稍抬眸,透过窗子,便可以看到,这座充满人间烟火气的,他爱着的、熟悉而陌生的城又回来了。他一定会笑着招呼道:
“你好,南京。”
窗外,城是南京城,树是梧桐树。他记忆中的,一点也没变。